小說:我的男友是右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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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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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李衛走了,柳桃陷入沉思。三個字使事發生了戲劇性變化,她想不明白為什麼說出這三個字來。她雖然事事放不下楊洋,但自結婚後,楊洋已漸漸遠去了。今天突然說出這句話,是偶然嗎?像是,又像不是。過去的一切又在腦海中翻騰,想到初戀時的激動,分別時的刻骨銘心,又見面時的喜悅情緒。還想到新婚之夜,李衛就在身邊,可是想的卻是楊洋,他一刻都沒離去。難道這就是我內心的表白,真情的自然流露嗎!她想到與他們的愛,與李衛的愛,是生活的愛,男女之間的愛。與楊洋的愛,是生命火花的撞擊,是靈魂相印的感照。現在他老了,殘廢了,但是他的心靈是多麼美好!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怎麼辦!她在猶豫著,彷徨著。

「 李書記與柳校長離婚」,「柳校長看上了平反右派」,這些消息滿街傳送。不管人們的在說什麼,她照舊去看望楊洋。公社書記婉轉地說:「楊洋一開會就睡覺,從不發言,不愛坐辦公室,沒事就坐在大門口的地上」。她聽了雖然內心不是味,還是滿臉陪笑的說:「可能還不習慣,請你們多包含,多照顧。」楊洋即不看書又不看報,更不看文件。平時根本不與人打招呼,也很少講話。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感謝黨挽救」,即使見到柳桃也是這句話,而且每次都是。

柳桃的女兒小玲聽到家庭的消息,立即從省城趕回家。首先見到爸爸,父親講:「這件事我也很痛心,當然我有責任,不過你媽堅持離婚,我也沒有辦法。她的初戀平反了,具體事只有問你媽!」

聽了這些話,很吃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柳桃見到女兒先是一喜,後是一驚。在這種心情十分雜亂時候見到女兒當然高興,她為什麼這時來,又引起她的驚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說離婚就離婚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嗎?」女兒剛坐穩,就迫不及待問道。

「你爸做了越規的事,他與女秘書的事,當場被我看到了!」媽媽稍微靜了一靜,等心態平穩一些,緩緩地說。

又是一個吃驚呈現在小玲的臉上。沉默一會小玲又說:

「爸爸說他不想離婚,是你堅持的?」

「這是他的藉口,我們的婚姻有了第三者,怎麼維持呢?」

小玲不知該說什麼,過了三分鐘,小玲才抬起頭問道:「爸爸說你想與你的初戀和好,有這事嗎?」

柳桃沒有想到小玲會提這個問題,她停頓一會,調整一下情緒,說:「這是另外的問題,離婚是你爸的責任,至於這事沒有想好!他叫楊洋,確實是我的初戀,他替我當了右派,受盡摧殘,現在平反了,人也廢了,孤獨一人。我很想為他做點什麼,侍候他。」

小玲很不理解,自言道:「怎麼可能去跟一個右派呢!」

「他這個右派完全是無辜的,為了保護我,自願當的右派。其實這頂帽子,有你爸的份,更有我的份!」小玲越聽越糊塗,帶著疑惑問:

「媽!你是不是氣糊塗了!一個縣委書記怎麼會是右派?一個中學校長怎麼會是右派呢?而一個平反的右派又怎麼會是無辜的呢!」

「孩子你雖然已經十八歲了,是個大人了,但是你還不能理解這個事情。你看媽瘋了嗎!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我沒有說半句謊話,用不著騙你,這是事實!」

「今後你打算怎辦呢?」

「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與楊洋在一起,照顧他,陪伴他。即使不離婚我也要這樣做!」她肯定地說。一切都出乎小玲的意料,顯得十分無奈,內心很矛盾:

「尊敬的爸爸有了婚外戀,肯定會有新的家庭,可愛的媽媽要和一個平反右派生活在一起!我該怎麼辦?那裏是我的家!」母女都同時沉默下來,好像話已經無法說下去了,誰都沒有打破這種局面。僵局持續了十幾分鐘,小玲突然站起來,很正重地說:「媽媽看來這個家是完了,你們心中都沒有我,從此以後,我也不會再回到這個縣城!這裏只會給我難看和羞辱,再見了媽媽,請你理解我!」柳桃睜大眼睛看著女兒,看到了她臉上的悲憤,看到她眼中的淚花,看著她走出了房門,走出了這個家。

小玲走後,柳桃一時平靜不下來,想找人派解自己的苦悶,去了張芳家。張芳,四十多歲,說話直來直去,不會拐歪抹角。是她的好朋友,在縣婦聯工作,平時她們很能說得來。兩人坐下後,自然談到她的家庭。她簡單講了事情的經過,張芳也聽說了個大概。就說道:

「你也真是的,就這麼把個書記給丟了,他又不主動離,幹嗎給他自由!把他們扯散不就完了。」

「我沒有你大度,想起來就彆扭!我不想湊合!」

「離就離了吧,幹嗎非要與一個右派攪和在一起呀!聽起來挺嚇人的。」

「他是無辜的!」

「什麼無辜呀,什麼平反呀,定了右派一輩子都抖摟不清楚,平反是共產黨的招法,是給人看地,誰願意找麻煩呢!」

「做人總不能光考慮自己不考慮別人吧。」

「是啊,李書記太俗了,你又太理想化了,多給點錢不就行了,不要整在一起去啦!像我這樣的凡人理解不了!小玲也太可憐了,我很同情她!你也應該多考慮考慮小玲呀。」她們的談話找不到共同點,也只好結束了,她回到自己的家。

她的親朋好友,漸漸都冷淡下來。不是別人主動給她打招呼,有時她主動要給別人招呼,別人還裝著看不見呢。一次在商店見到她的一個學生,平時都很熱情,剛要碰面,就轉身擦肩而過,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心裏很不好受,他們都怎麼了,「我錯了嗎!」這樣的打擊一件又一件,她的職位被取消了,她的住房變小了,楊洋變成收發員了。朋友不同情,女兒不理解,更得不到支持!在悲憤中,在痛苦中,在誤解中,她掙扎著。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精神恍惚,坐臥不寧。她被打倒了,病倒了,住進了醫院 。

以前住院前呼後擁,陪伴的人,看望的人擠破門,有認識的,更多是不認識的。有政府官員、同事、朋友、學生和學生家長。送的禮物沒處放,只好拿回家。這次就大不相同了,沒有一人陪同,是自己坐著人力車來的。一切都得自己動手安排。看病時,醫生只看病、診斷。不像過去了,說不完地安慰的話,關心的話。護士們也代答不理的,也許這才是他們的正常習慣,對一般病人都是這樣,只是她感到冷淡了!

根據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有了新的看法,人們對「官」是這麼可愛,對「右派」又是這麼可怕,就是平了反,還像瘟疫一樣都躲著它,沾上就沒好事。可想而知,右派的生存是多麼的艱難,活下來就是一個奇跡。人們太害怕了,才少說話,少惹事,少沾政治的事。楊洋已經是半個植物人了,他為什麼還活著呢!肯定為了「平反」,「平反」又能怎麼樣呢?只是另一種苦難,另一種折磨。到了夜間一點半了,她突然想喝水。水瓶裏沒水了,護士們都睡著了,不便打擾。強打著精神去一樓打水,在樓梯上一陣暈旋,站立不穩,摔下了樓梯。發現時已經是奄奄一息,在搶救室裏,她突然睜大眼說:

「楊洋對不起,我先走了!」說完就閉上雙眼。

她的後事很簡單,幾個親友看了一下。楊洋也來了,表情很痛苦,但馬上消失了,轉身就出去了,嘴裏念叨著:「感謝黨挽救!感謝黨挽救!」走出了醫院,走向大街,走向田野。他瘋了,他確實完全瘋了!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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