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時刻,我算是死了心了。我明白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那陡峭的河岸是一座小島。傑姆已經到了小島的另一邊了。這裡可不是什麼沙洲,十分鐘便能漂過的。這裡有一般小島上那種大樹。小島可能有五、六英里長,半英里多寬。
估計有十五分鐘時間,我一聲不響,豎起了耳朵聽。我當然是在漂著,我估計,一小時漂四五英里路,只是你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水上漂。不。你只覺得自己死了一般地躺在水面上。要是一眼瞥見一段枝椏滑過,也不會想到自己正飛快地往前走,而只是屏住了呼吸,心裡想著,天啊,這段樹枝往前衝得有多快啊。要是你想知道,一個人,在深夜裡,四下一片迷霧,此情此景,會有多淒冷,有多孤單,那你不妨也來試一試——那你就準會知道。
隨後大概有半個鐘點光景,我時不時地喊幾聲,到後來,終於聽到遠處傳來了回答的聲音,我就使勁追蹤,可是不成。我推斷,我這裡陷進了沙洲窩啦。因為在我的左右兩旁,我都隱隱約約瞥見了沙洲的景色。有的時候,只是在兩岸中間一條狹窄的水道上漂。有些是我看不見的。只是我知道自己是在那裡,因為我聽到了掛在河岸水面上的枯樹殘枝之類的東西被流水撞擊時發出的聲音。沒有好久,我在陷進了沙洲窩裡以後,連喊聲也聽不見了。我只是隔一會兒試著追蹤一下。因為實際情況比追蹤鬼火還要糟糕。聲音如此地東躲西閃,難以捉摸,地點又如此變得飛快,而且面廣量大,這些可真是聞所未聞的。
有四五回,我非得用手利索地推開河岸,免得猛然撞上高出水面的小島。因此我斷定,我們那個木筏子一定也是時不時撞到了河岸上,不然的話,它會漂到老遠去,聽也聽不見了——木筏子與我的小舟比起來要漂得快一些。
再後來,我彷彿又進到了大河寬闊的河面上了。不過,到處也聽不到一絲絲喊聲了。我猜想,會不會傑姆撞到了一塊礁石上,遭到了什麼不測呢。我這時候也夠累的了,便在小舟上躺了下來,跟自己說,別再煩什麼神了吧。我當然並非存心要睡覺,不過實在困得沒法了,所以我想就先打個瞌睡吧。
不過大概不只是打了個瞌睡。我醒來時,只見星星亮晶晶,迷霧已經煙消雲散,我架的小舟舟尾朝前,正飛快地沿著一處大的河灣往下遊走。開頭,我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還以為自己正在做夢呢。等到過去的事慢慢想起來以後,依稀彷彿像是上星期發生的事。
這裡已是一片浩瀚的大河,兩岸參天的大樹濃濃密密,星光照處,彷彿是一堵堵結結實實的城牆。我朝下游遠處望去,只見水面上有一個黑點,我就朝它追去。一走近,原來只是捆在一起的幾根圓木。接著看到了另一個黑點,追上去,又是另一個黑點,這一回可是追得對了,正是我們自己的木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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