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墓碑的墓地,我扛著墓誌銘在此裸行——題記
【獻給這塊土地上不安的靈魂,以及我們未來的孩子們】
1
時間的骨頭斷裂在履帶內,尖叫遙不可及
情緒自焚,肉體落地為冰,組裝零件之夜
虛詞退讓,形容詞慘敗,動詞橫行的時刻
鮮血從頭開始,拒絕抒情的抒情打倒抒情
言語一直顯得殘酷,只有喘息才是光鮮的
只有喧囂才是勝利者,黃連真綁架了啞巴
事件構不成事件,如同新聞從來不是新聞
死活進化成一種遊戲,每種面具都是配角
屁股確實豐滿,吻□的油唇硝煙中的旗幟
統統被武裝到牙齒,正是收割的大好光景
憤怒顯得牛頭不對馬嘴,羞恥心那麼可恥
開始從來不是結束,結束從來不會是開始
活死人仍在吃喝拉撒,棺材仍在吹拉彈唱
貓頭鷹在陽痿中受精,卵巢已被殭屍掐斃
2
塵世的情歌都成哀歌所有的歌唱皆成敘事
問題是故事不再有故事地震死者皆無姓名
沒有回家的概念,這就是你有去無回之地
食品加工廠天天冒煙軍隊的腳步時時轟響
真相是抽象的,如同現實一直是超現實的
恐懼再也沒有殺傷力,紙老虎都成坦克狀
長期跳動的只是鋼鐵,千瘡百孔已無所謂
地溝油就是這裡的血液,乳汁是三聚氰胺
怪胎在日夜裸奔,多彩的非人間沒有黑白
這也無關死亡,也沒有死亡之說,都活著
這也無關活著,冤魂的疼痛進入不了空虛
唯一享受是非死非活,絕望深處一無所獲
烈火與玫瑰不會化為一體,磷火也不牢固
尊嚴是奢談的,看看能否躲過下一輪暗殺
3
真的沒事,死去還會活來,活來僅是死去
沒有甚麼複雜可言,也沒有甚麼簡單之說
夸父只是傳說,失去姓氏才是觸手可及的
今天不過又是與死者同生與生者同死罷了
人質互為綁匪,黑幕互為牢獄,白夜正紅
火焰是冷水,不能鍛造酒杯,晨露在碎裂
一排流水線,火腿腸貼滿商標,順流直下
痛也是偽劣的,一個傷口是一家精神病院
但不是地獄,此處沒有鬼魅只有唯物主義
還有猴子的屁股,它尾巴消失後就是人類
女性裝上男性割掉的陽具,再去相互操練
這就是愛啊,海爛石枯天地不驚鬼神不泣
衛生間和超市一樣寬廣,顧客如老闆進出
虱子總是很多的,多得獅子也學得像虱子
4
星光不再有平仄押韻,觀念早成意識形態
耳朵正強姦著鼻孔,而眼睛正懲罰著舌頭
刀片的作用就是割斷脖頸,一切無聲無息
空氣也是刀片之一種,免疫力已久煉成精
頭顱飄來飄去,在國足的腳下登不上檯面
文字肢解成巡邏隊,剔除自身殘餘的雜質
骷髏是永恆的,殺毒軟件是永恆的,蒼蠅
爬滿李白和杜甫,怎麼也吸不出唐朝的血
而城牆上的蜘蛛,卻戴上馬克思的絡腮鬍
咀嚼著列寧的梅毒不停鳥語,這是隻毛賊
編織著地羅天網,高壓線下鷹群倒地不起
蛆蟲長出翅膀腐敗復發臭,臭中偶有屍香
世界一直停留在午夜,群島匯成一座孤島
夢魘也計劃生育,計劃外的誕生也名夢魘
5
這不是荒原不是惡之花不是嚎叫而是墓園
墓園是舶來品,群屍在此處雜交生根發芽
這是一棵能與天地鬥爭的鐵樹,分秒開花
果實能把土壤成片餓死暗瘡一擠就出黃膿
生活有滋有味,甚麼都顯得不匱乏且臃腫
鈴鐺叮噹叮噹,趕屍者如今提防著搶屍者
煞氣沖天但習以為常,天象久未異常變幻
判貢蟲屍畜,虛實賊微正,五邪復加五邪
五濁惡世化身五濁盛世,從韶山陰溝升土
腰間的草繩從湘西出發,直奔天安門廣場
臘肉是趕不走的,趕屍者被趕屍者牽引著
趕不走的臘肉卻可以是趕屍者的食物信念
上路咯,上路咯,道士的招魂幡迎風飄揚
陰陽不調的山路通往來回打轉的金光大道
6
風將骨頭穿針引線,為了集體化宏大敘事
沒有瞳孔能選擇觀望蠟燭也不能脫離其中
人世間再沒有殘酷之事,時間能照暗傷口
殺機重重,彈孔構建的是寵幸不是大屠殺
屠殺終究成種象形,一種關於鐵板的語法
鮮血滴出刀鋒,記憶被解剖中選擇著遺忘
任何荊棘都可用來褻瀆,崩潰躲地下發生
時代還沒有打嗝還談不上傾覆,大廈挺立
以蔑世的眼光,以穿大褲衩的姿勢,國徽
比磚頭還硬,比牆壁更亮,血光比血刺眼
輝煌的數字生活,壓倒一切還原一切考證
現在進行時統統都是過去式,一般將來時
耍不出花招,會淪陷的提前已淪陷,現在
把握不住呻吟,不因遍地的陷阱炸破鼓膜
7
這是絕對的,超乎純粹,掘墓是唯一樂事
唯一動作,唯一身影,相互掘墓相互揭示
炎帝墓,倉頡墓,孔子墓,老子的講經台
舜帝墓,王羲之墓,王陽明墓,演聊齋的
蒲松齡認定鬼很多情,自己屍體被紅衛兵
搗毀不知能否超越其想像力,屬於草原的
成吉思汗墓園隨之與垃圾共舞,只有更甚
大刀砍向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像,主席像
比雪山寺廟還高,經書在燃燒,民意沸騰
千手觀音像被剝皮,善男信女被強制還俗
一切準備妥當,屠宰場和焚屍爐閃亮登場
肉體終於歸於肉體,骨灰也終於歸於骨灰
墓地與房產競相漲價,活不起就是死不起
死無葬身之處正是魂歸故里之處,這裡比
天堂像天堂無審判無地獄墓碑是多餘累贅
8
無眼,無耳,無鼻,無舌,無身,亦無意
無色,無聲,無香,無味,無觸,亦無法
這真與智慧和解脫無關,純肉打造的皮囊
和槍口一般是具體的,無數槍口對準皮囊
無數皮囊手持槍把分不清是槍口打造皮囊
還是皮囊自塑成槍把,抑或它們本為一體
皮囊向自己開槍,槍口不過是皮囊的屁眼
會倒下的,倒下的會站起來再接著倒下去
換個視角倒下的一直是站著的,會站起的
像語言的遊戲,像不是遊戲的視野,那就
將現實的遊戲和遊戲的現實進行到谷底吧
還能摔得更重嗎,還有比痛更麻木的活嗎
還有比活更受罪的死嗎,死活活死兩個詞
而已,上坡路下坡路不過是進墳底出墳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