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宗建中初年(780年),有一位姓韋的讀書人,帶著妻子搬家到汝州。他中途遇到一位僧人,因同路一起走,互相談話很投機。太陽快要下山時,僧人指著一條岔路對他說:“從這裏往前走幾里路,就是我的寺廟,您難道不能去看看嗎?”韋生答應去,便讓家裏人坐著馬車先走。僧人馬上派遣跟隨他的人,前去安排。
走了十幾里路,還不到寺廟。韋生就問僧人,僧人立刻指著一片樹林子說:“那邊就是了。”他們又往前走,這時太陽已經落山。韋生疑心僧人要打劫。因為他一向善於打彈弓,人稱“神彈子”。他就暗中從靴子裏拿出彈弓,並裝上彈丸,懷裏還揣著有十多枚銅丸。
這時韋生才責備僧人說:“我還要趕路程,剛才偶然貪戀您的清高議論,勉強答應了您的邀請。現在我們已走了二十多里路,還沒到達,這是怎麼回事?” 僧人說:“你只管走好了。”這時,僧人走在前面一百多步的地方,韋生認定他是強盜,就用彈丸射他,正好打中他的腦袋。僧人好像沒覺察,當共有五發打中時,僧人開始摸被彈丸打中的地方,說:“您不要開玩笑!”韋生知道這個僧人很有本領,自己對他無可奈何,也就不再用彈丸射他了。
後來僧人來到一所莊園,有幾十個人,打著火把出來迎接。僧人請韋生在一個大廳中就坐,並對他說:“您不要發愁。”接著問身旁的隨從:“韋夫人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沒有?”而後又對韋生說:“您先親自去安慰她們一下,然後馬上到這裏來。”韋生看到妻子和女兒被安置在一間屋裏,吃住安排得十分周到。他便很快回到僧人那裏,僧人上前拉著他的手,誠懇的說:“我本是強盜,但對你沒有惡意。我知道您的武藝好,希望不要再懷疑我。剛才我所中的您的彈丸都在這裏。”於是舉手抓了一下腦後,把五枚銅丸,都拿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擺上了筵席,是蒸全牛,牛犢上插著十幾把刀子,用齏餅繞了一圈。僧人邀請韋生就坐,而後說:“我有幾位義弟,想叫他們參見您。”話未說完,就有五六位穿戴朱紅色衣服寬大腰帶的人,排列站在臺階下。僧人招呼他們:“來參拜這位先生。”參拜畢,吃完飯,僧人說:“我早年做強盜,後來改邪歸正,出家為僧,已經很長時間了。現在快到暮年。不幸的是我有一個兒子,他的武藝超過我。我想請求您為我決定一下,這事怎麼辦?”於是他呼喚兒子“飛飛”出來參拜韋生。飛飛年紀才十六七歲,身穿青綠色長袖服裝,皮膚光潤。僧人喝叱飛飛說:“按照我們雙方的約定,你到後堂去等待韋先生。”
然後交給韋生一把劍和五枚銅丸,說:“請求您使出所有的本領殺死他,為民除害,免得他辱沒了祖先。”他領著韋生到一間廳堂中,然後在外面鎖上門,廳堂中只有四個角落有明燈。飛飛在堂上,手拿一隻短馬鞭。韋生發射彈丸,心裏想必定能擊中,而彈丸卻被打落。飛飛跳在房梁上,沿著牆壁,腳不沾地的輕快走動,輕敏得像猴子。
五枚彈丸都沒有擊中他,韋生就追著飛飛,用劍刺他。飛飛迅速靈活地躲閃,總是離韋生的身子不到一尺遠。韋生砍斷了他的馬鞭,但終究不能擊中飛飛本人。
很長時間過後,僧人才打開門。他問韋生給他除了害沒有?韋生把比武的情況,講述了一遍。僧人很發愁地聽著,而後對飛飛說:“這回比武,你又勝了。我好話歹話都勸過了,你實在要做賊,我已無可奈何了,誰知道你以後會怎麼樣呢!”飛飛立即轉身,離家出走了。
僧人整夜嘆惜,悔恨當初自己不該為盜,更不該教子做賊。現在自己雖然改惡從善了,但卻毀了兒子的一生!
天快亮時,僧人送韋生一家人到路口,他贈給韋生絲絹一百匹,流淚而別。
正是:
寧願一世守清貧,
莫入邪途做歹人。
幼時教育特重要,
這位父親教訓深! @*
(事據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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